毒酒一杯家万里 第12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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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天天子让他视他为家奴,令他唯命是从,让他年年月月,杀人灭口。
  既然如此,他当在此处褪衣。
  “那么,请张指挥使褪衣。”
  张药脑中的声音和韩渐的声音重叠,一时之间思绪尽收,他猛地望向玉霖,那夜送她离开庙时,她说过的话再度回至张药耳边。
  她说:“世人不愚。谁人仁善,哪个恶毒,向来是隐约可辨。奈何人敬衣冠,穿着华衣登高台,怎么作戏都是铿锵钝挫,众人鼓掌。可若脱掉华服,揭起台下帷幕,眼见台上人一身赤裸,脚下草泥充台,从前鼓掌的人,此时就算不敢喝倒彩,只看着台上一味沉默,这戏,也就唱不下去了,这人,也就只能下台了。所以不论哪个台上的人,最怕的都是这一日。”
  原来如此。
  堂上褪的是他张药的衣衫,何尝不是天子的衣衫。
  他懂了,那把悬在他头上多年的刀,此刻终于可以如他所愿地要落下来,试图砍断他的头颅。
  他懂了玉霖今日为什么送了他一件白衣。活人不必穿丧衣,若这一回他能不死,那他也许就真的可以活下去了。
  “张指挥使。”玉霖唤了他一声。
  “你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把上衣脱了。”
  张药抬手向衣襟,毛蘅忽道:“等一等。”说完望向韩渐道:“你将才说,说那夜来你宅中灭口的刺客,伤口在什么位置?”
  韩渐搭道:“左锁骨下三寸,离要害两寸。”
  毛蘅听完,沉吟了一阵,终是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对证。”
  吴陇仪凑近他耳边道:“老伙计,我不得不问你一句,你觉得当真可以对证吗?若那夜去韩宅灭口的人是张指挥使,那……”
  毛蘅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毛蘅望向吴陇仪,一面抬手,示意书记官暂且停笔,一面对吴陇仪道:“你和我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审理过的案子成百上千,你扪心自问,有像今日这么爽快过吗?”
  吴陇仪摇头道:“那倒没有。”
  毛蘅道:“我不光要他对证,我还要将今日这一堂的结果,一样不差地,写入明日的邸报。”
  吴陇仪笑道:“你也疯了。”
  毛蘅道:“总不至于,明日那些读到邸报的人,都要治罪吧。”
  玉霖跪在地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人力有限,至此她已经力尽,好在但凡起势,总有人推波助澜,她跪在地会心一笑,抬头朝张药看去。
  挺好,毛蘅和吴陇仪想揭开一段阴谋,韩渐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郑易之和江崇山一个释然,一个恐惧。
  而玉霖,她做完了她能做的一切,心中松快,想得则很荒唐:她可以看张药的身子了。
  是时,张药的手挑解开了白衫上的系带,继而挑开衣襟。
  堂中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而来,先入眼中的是他遍布旧疤的胸膛,那些伤痕并非刀枪剑戟所至,而是像一个从诏狱中受过酷刑,偶然被捞出来的人,修养不过一年,又再度被投入诏狱,新伤旧痕迹相互叠加,有的已经淡化,有的才刚刚掉了血痂。而在左面锁骨下三寸之处,赫然是一道乌褐色的刀伤,一半遮在半开不开的衣襟下面,但伤口的位置倒是与韩渐所说,丝毫不差。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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