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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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人小鬼大,做什么事都不肯服输,刚来京都的时候说着一口蹩脚的官话,想同旁人玩,别人还不理他,后来还是跟着城隍庙里乞丐老儿学的京城话,还说要教我这个老头子。”
  江怀瑾眉眼疏离,听到这些往事,眸光淡了些,“老巫,你也怨我了。”
  巫医叹了口气,“先生这是说哪里的话,若没有先生,老朽也不会有命活到今日,得以侍奉公子和先生,是我之幸。况且当年先生在宫中布有先手,这才保住了积玉的命。”
  他何尝不知道江怀瑾的难处。当年一场大火中,江池新被辗转送到他地,建宁帝派锦衣卫的人暗中残害江怀瑾,他残喘逃生,失足跌落了悬崖,摔断了一双腿,从此不能行走。
  江怀瑾面无表情,用手转动轮车,滑走到了窗前,碎金光斑在他膝上的衣摆上默默流淌,“风烛残年,我又是残废之躯,这一世蹉跎零落,还有什么经不起的,他该怨我。”
  抚平了衣摆上的褶皱,江怀瑾抬眼看年逾古稀的巫医,“他在寻你,你想见他的话,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你们会在那里相见。”
  巫医怔楞了一下,望向江怀瑾冷峻的眉目,随侍多年,他知道他这话不是问他愿不愿意,而是早已替他安排好了去处,霎时间,森冷的寒意在皮骨里蔓延,许久,他垂下眼帘来。
  撩起了粗灰的衣袍,巫医慢慢跪倒在地,朝着江怀瑾磕了一个头,“老朽听先生安排,我这把年纪了,去哪里都没差,若能再见见积玉,此生无憾。”
  江怀瑾侧过身去,不再去看他,缓声道:“你的两个弟子我会让人照料好。”
  巫医没起身,而是再恻恻叩首,哀声劝道:“先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江怀瑾眸光深邃幽冷,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对着光,杯壁上的莲花纹路流光溢彩,良久,他才道:“老巫,流落此间,我早已无岸可靠。”
  “不必多说,你去吧,院外我给你安排了马车,近来天寒,你走慢些。”
  巫医抱起了案桌上自己养了三年的盆景,怜惜地摸了摸他粗壮的枝干,捡起了药箱,推开门往屋外走去,“先生保重。”
  江怀瑾在屋内一直长坐着,透过支起来的窗台,看到了巫医伛偻着背,一步一步往外走去,他的两个弟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高个的那个弟子问东问西,话多得很。
  巫医停下脚步,不舍地拍了拍弟子的肩膀,嘱咐他们不要惹祸,安生做好课业。
  心绪惝恍间,江怀瑾仿佛看到了年少时江扶舟,闯祸了怕挨骂,就心虚地跟在他身后,偶尔还会殷勤地替他浇花除草,见他不生气了,就笑呵呵地靠在他身边,话说得没完没了,“阿爹,我知道错了,你别理我。”
  说是来给他干活,结果自己累了就靠着墙昏昏欲睡,还踩了一脚他栽种的花,好几次用头去撞墙,江怀瑾拿他没办法,将人背了起来,抬步往外头走去。
  月光如水温凉,江怀瑾忽而听到背上的江扶舟喃喃自语,闷声道:“阿爹…别告诉阿娘,明日……明日我还给你浇花。”
  江怀瑾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臭小子,你可别来霍霍你爹了。”
  往事不堪回首,再忆已物是人非。
  江怀瑾低垂着眼眸,看向自己残废的腿,低低笑了一下,无悲无喜,“我来时也才十七岁,一晃几十年过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良久的沉默,唯有窗台的风声吹过,沙沙过耳,枝叶晃动,入眼翠绿一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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