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台风(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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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飞溅的水花下锚之后,沉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威利从福克斯密码电文中追踪着哈尔西舰队的战绩。他惟一的其他娱乐方式就是继续在海图上标绘台风的位置。

  威利曾经经历过在台风边沿盘旋的一些恶劣天气,但是从来没有横穿过台风。因此他对这些旋风的了解只不过是还依稀记得的康拉德小说中的几页描述和他最近研读过的美国实用航海家一书中的几个章节两者结合而已。一方面他头脑里仍然保留着这样的不可磨灭的景象:尖叫着的中国乘客缩成不稳定的团状,从黑暗船舱的一端滚到另一端,伴随着散落的银元跳动时发出的叮当声。另一方面他知道台风起源于暖气流与冷气流的碰撞:暖气流就像木盆里水中的气泡那样往上升,冷气流便急速流进气泡上升后留下的空隙。由于地球的自转,冷气流在急速流动的过程中便发生扭曲,这样便形成了旋转的风暴。他并没完全弄清楚为什么在赤道的南北两侧风暴的旋转方向是相反的,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风暴大多发生在秋季,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风暴是以抛物线的途径向西北方向移动。可是他早就注意到,美国实用航海家讲述此现象时是以带歉意的含糊其词结束的,意思是台风的某些问题一直没有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这就给了他一个借口,不要为求得科学的解释而太费脑筋。他记住了寻找台风中心的方向和距离的方法,以及南北两个半球航海技能的规则。他曾为这些问题大伤脑筋,直至弄清它们的原理。从那以后他就认为自己是这方面见多识广的海员了。

  其实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台风,但他对台风的了解已不少了。这就像一个天真的大学神学系学生感到必须了解一些有关罪恶的情况以便与其进行斗争,结果很可能在阅读尤利西斯尤利西斯,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的一部名著。——译者注和波德莱尔波德莱尔(1821-1867),法国著名诗人,恶之华是其著名诗作之一。——译者注的诗歌时了解了罪恶。

  一天下午海滩上用灯光向“凯恩号”发来了下一步行动的信号,打破了舰上的单调气氛,信号的内容是:不是拖靶标的命令,而是派你们去为油船护航,这些油船将与第三舰队汇合进行海上加油。这种半战斗性服务的前景在懒散的水兵中引起一些欢快。军官们也同样喜气洋洋。那天晚上饭后他们恣意地怪声怪气地来了个无伴奏多声部合唱,最后唱的是水手赞歌永恒的天父,救苦救难的万能的主,这首歌里大声唱出的特别不和谐的和声是歌词的最后两行:

  “我们为海上遇难者向你呼叫,

  啊,愿你随时随地能听到。”

  油船队驶出穆盖航道时,大海风平浪静,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凯恩号”的停靠地在护航舰队的最右侧,距引航船5000码。“之”字形行驶的方案已成为大家都熟悉的老一套。低矮肥大的油船平稳地破浪前进,驱逐舰行驶在前面当先锋,用声纳的长长的手指探测着海面下的动静。这支舰队的水兵就像熟知家里的习惯一样熟悉战争的模式和预防措施。这是一次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闷的航行。在威利基思的台风示意图上,从乌里提环礁至菲律宾的整个蓝色区间没有标绘任何红色的方块。因此他认为这些水域实际上不会有台风,于是便以平静的心情干着日常琐事。然而,正如奎格经常指出的,在海军中你不能自己认为任何一件事。至少,就台风而言,你不能自己认为怎么样。

  12月16日晚上“凯恩号”开始相当厉害地摇晃起来。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不正常。过去每当舰桥上的倾斜计指向45度并且从侧窗能看见绿色的海面上到处是白头浪时,威利常常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抱住柱子,这时他正在房间里看老古玩店老古玩店,查尔斯狄更斯(1812-1870)的小说。——译者注。过一会儿他感到呕吐前常出现的轻微的头昏,在太恶劣的天气下看书就是这种感觉。他把书塞到书架上就睡觉了,将躯体和膝盖、脚跟抱在一起,这样不管怎么摇晃都打扰不了他了。

  他被水手长的助手摇醒了。跟往常一样,他的眼睛看了一下表。“真见鬼——刚2点30分——”

  “长官,舰长要在舰桥上见你。”

  这有点奇怪,这不是传唤。每个礼拜有两三个晚上奎格都要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去讨论账目或译解电文,但是通常都在舰长室里。他一只手搭在上铺上穿上了裤子。威利睡意朦胧地在脑子里回想着他最近审计账目的事,他肯定这次可能是洗衣报表出了问题。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上层甲板,想弄清楚军舰的摇晃是否真的那么厉害。又湿又暖的海风从右舷的住舱区猛烈地刮过,把救生索和架设天线的拉索吹得嗡嗡直响。黑色的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地伸向天空。头顶见不到一颗星星。

  哈丁说:“他在海图室里。”

  “情况不妙?”

  “不完全是。二级惊厥。”

  “嗯,很好——有点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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