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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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自己的父皇在青阳子刺杀一案后,性情大改,日渐多疑暴戾了。

  陈云昭跪在满地酒液里,神情诚挚,双目定定的,看着燕无恤:“诸多算计,实非我所愿,倘我生于盛世,只愿与君把酒想欢,大梦一场。奈何我生于晦暗难明之世,身处偏僻狭隘的幽径,手无实权,毫无出路,不得不仰君之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即便你今日要一掌劈死我,我也无话可说,唯有一句,我对你不住。”

  道完了这一句,他似忽然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吐出胸口一股浊气:“除了对不住你,我仰无愧于天,俯无祚于地,如今总算说出来,我心里也好受了。”

  听见他这一句俯仰无愧,燕无恤微微冷笑:“云公子竟是为他人谋,并非为自己说谋?”

  “说完全不为自己,那是我在骗你。然而要说全为了自己,也委屈了我自己。”

  屋中狼藉一片,未来得及掌灯,那窗外的黑云便愈发沉了,一时间天光晦暗,难辨人面。

  燕无恤背着窗户,他面上的情绪陈云昭一丁点也看不明白。

  然而他却是面朝窗,故而眼、眉、口、鼻,每一点细小的变化,皆倒映在燕无恤的目中。

  陈云昭说话之间,徐徐站了起来——燕无恤这样的人,若在他面前一味折辱自己,或许可得他片刻怜悯,却更容易教他看不起你。

  因此他只是满怀诚挚的一跪,完全放下尊严,表示自己的歉疚之意。待歉疚愧悔的话说完,便缓缓站了起来,慢整衣袍。

  他整好了襟袍,方再度开口:“倘或父皇神智不清,倘或不是孙卓阳得他的信任,把持朝纲,怂恿父皇驱散诸子,我怎肯出此下策?”

  他慢慢靠近燕无恤,走到窗前。

  后者一动也不动,恍如定在黑暗中的一道雕塑,不知所思所感。

  此时,陈云昭也并不想窥探太深,凉风吹来,稍稍淡化了他面上喉间滚火似的焦灼,他阖眼临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父皇……哎,早已昏聩了。这几年更是痴迷于金丹……信任内监,宠幸奸佞,架空丞相……以至于满朝济济,尽是太傅门生,上行下效,吏治崩坏。父皇又好黄、老之术,寻不老之方,为此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光是白玉京,每年就要耗费几百万两银子,都是搜刮百姓而来……连与我有几分关系的苏府亦不能幸免,你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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